景区的石磨

景区的石磨

我不愿在你上面行走。

不愿踏着你去看柳堤，松峰，

去听瀑布，鸣莺。

因为当我俯下身子的时候，

就好像听见了你那远去了的声音。

那战斗的铿锵，

苦难的呻吟。

胜利的欢唱，

都在一圈又一圈的磨动之中。

多么奇特的一条路啊，

一片片凿着纹道的石头，

从秦汉唐宋走来，

一片片铺上了山岭。

长安一片月，

朱雀门外巷，

你曾把千年的时光，

磨了个转瞬无踪。

磨走元磨走清，

磨走民国的蒋宋。

在那个天翻地覆慨而慷的日子里，

千千万万个大辫子姑娘日夜不停地磨；

千千万万个小脚大妈日夜不停地炊；

千千万万辆小车的洪流向南推啊，

向南推。

乡村教师在你身边读过，

刘白羽的战地通讯——

《光明照耀沈阳》，

《火炬映红了长江》。

读过前方来信

“咱的部队已打过了潍坊，

儿又得了一块勋章。”

“写上，给孩子写上，

咱家分下地了，

爹也要扛起担架上上战场。”

你从远古走来。

半坡人的凹槽是你的前身。

沉吟《石壕吏》的诗人，

叹息未勒石的将军。

夜啼的寡妇，

凌晨的旅人。

他们的糇粮，

都缘自你磨出的面粉。

马尾罗罗过榆皮。

脚打罗咚咚着艰辛，

那一串串磨房里的尘挂，

哪一串不是穷苦人身价的象征。

每片石头都是一页历史，

每块磨扇都有说不尽的事情。

我没心思去看盛开的牡丹，

没闲空去独倚江亭，

不想去情人谷，

看红男绿女，依偎调情。

人争看浮躁的新景，

我独爱厚重的你们。

只想把这短暂的旅游，

都用在观望你那历尽沧桑的齿痕。

也许你曾作过溪边的踏石，

可曾见蔬菜产自大棚？

可曾见拖拉机在沃野耕耘？

也许你来自墙角，

可曾见家家的砖屋，

告别了篱墙茅篷？

可曾见《卖炭翁》的后人上了大学？

可曾见祥林嫂的破篮子，

成了村史室的展品？

你笑了，——知道。

从我身上过吧，

退下来的我们不想闲住，

愿托着天下的游客，

让他们步步登高，

去看满坡烂漫的山花，

去欢呼东海日出时，

看那辉映八方的，我们祖国的黎明！

箧底小诗附后：

注：图片系作者拍。  糇：干粮。

责编：赵寒